大王都不大王了

這是三年前的外公

其實和我今年過年看到他時差不多

只是好像瘦了些

不過還是一樣愛碎嘴.愛打牌.吃飯時一定要喝點小酒

兩個星期前

媽媽硬是要他搬到台北來住

我們清出了一個房間 把雜物通通丟掉 還買了外公最喜歡坐的椅子和麻將桌

每天早上出門上班時

我都很大聲地說"外公,我要去上班囉“

因為他耳朵不好

只是我沒發現他回答我的聲音越來越小 講的話也越來越不清楚

我只覺得他怎麼又更瘦了

小時候每年都會跑到台南外公外婆家過寒暑假

外婆很常拿出歷史悠久的照片給我們看

身為軍人的外公英挺又俊帥

媽媽說外公以前很嚴咧

關門不能太大聲 吃飯不能出聲音 看到長輩一定要叫

我怎麼也無法想像

對我們這麼好的外公曾經這麼嚴厲過

外公每天都會和外婆一起去做外單功

然後騎著腳踏車到處去找朋友下棋 喝茶 聊天

直到外婆離開的那天

我親眼看到外公用手帕抹了一下臉

從那時候開始他就不太出門了

上週末凌晨媽媽打給我說外公住院了

記得找時間去看他

在普通病房的他還是可以坐起來看看我

然後叫我趕快去上班或是早點回家吧

沒隔幾天他只能搖搖手和我說再見

星期一我前腳才踏出病房

隔沒幾個小時他就被送進加護病房了

媽媽留了紙條給我說二舅已經簽了急救放棄同意書

隔天一早我就跑去醫院

一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外公

眼淚就無法遏止地一直掉

我說”外公,瓊文來看你啦“

他很努力睜開眼睛 也很努力地點了一下頭

他知道我來了

他知道大家都來了

媽媽和二舅媽在加護病房比我們多待了半小時

走出來時我看到媽媽低著頭啜泣

上次看到她這樣是外婆過世時

二舅媽說

醫生說外公快要不行了

這一兩天就是關鍵

到了下午媽媽打給我說

要看外公就快來吧

我最擔心地就是我媽

因為她曾經和我說過

如果外公也走了 那她也不想活了

在病房外我看到她眼睛佈滿血絲

她告訴我

外公也九十歲了 與其這麼痛苦不如讓他平靜地走

我想在昨天那個當下

所有人都不再抱任何希望 也開始做心裡準備

昨天傍晚再回到醫院時

知道外公血壓上升開始逐漸好轉

雖然還是不穩定

但我看到大家終於都笑了

終於有心情聊等下要吃甚麼 家裡的小狗小貓之類的

媽媽和外公說

”爸～你要加油～你會好起來“

”我們家的麻將桌只打過一次耶～我們還要陪你打“

”你還要好起來去小傑的婚禮喔“

外公都聽到了

因為我聽到氧氣罩罩著的嘴巴出了聲音

因為我看到他眼睛打開了 可以看看我也看看媽媽

只是眼眶中和我一樣泛著淚水